吟嘯徐行集

曾有段日子，在我走路上班的途中，常會遇到一位高大微胖的外國老婦人，拉著菜籃車，自言自語，時而停下來嘰哩咕嚕一陣後再走，有時語氣好像很生氣的樣子。菜籃車裡的確有看來還蠻新鮮的菜，但更多的是一些破舊用品，雖然衣裙有點襤褸，卻也還算整潔，有時也看她坐在花圃矮牆上，低頭靜靜的吃東西。

後來幾次經過她身邊時，我會放慢腳步，好奇想聽聽她說的語言，雖然聽不懂，但覺得有點像是法語。

有一天又遇到她坐在社區花圃的矮牆上吃麵包，雖然語言不通，一時興起，借用從早年法國少女作家沙岡竄紅的成名小說的書名『日安，憂鬱(Bonjour tristesse) 』裡學來的唯一法語，以愉悅取代『憂鬱』，對她說了句:「Bonjour !」

她驚訝的抬頭看著我愣了一下，眼神又似乎瞬間轉為驚喜，嘰哩咕嚕急切的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話，我只好雙手一攤，聳聳肩用英文告訴她『Bonjour』是我所懂唯一的法文，但她好像也聽不懂我說的，完全不理會，更是一手拿著麵包，一手拉著菜籃車向我走來，我無力招架，只能尷尬笑著邊搖頭打出阻止她的手勢，邊微笑倒退著要離開她，這下子好像激怒了她似的，她擱下菜籃車，大吼大叫，張開雙手對我上下揮舞著，真擔心她會把手上的麵包砸過來，只好不再理她，落荒而逃。

以後再遇到時，她好像已忘了我，即使對望一眼，她也是毫無表情，繼續做她的事，我也不敢再招惹她，便匆匆走過。

但就像總沒注意到夏日蟬聲停鳴的時候一樣，記不起從什麼時候起便沒再遇到她了。

是怎樣的際遇讓她成為像是個流落異鄉的孤寂老人 ?

人的一生中，免不了會遇到無以計數，錯身而過的陌生人，但其中有些總會在心中留痕，讓人偶而想起。

YeNBien  2013.09.0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