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房的是位十九歲的大學二年級學生,因在排球隊裡擔任需常躍起的攻擊手,把左膝十字韌帶操斷了。

而我,不自量力的胖老頭,則雖只是登郊山,平地沿溪健走卻居然也弄壞了膝關節。

明天我們都將由同一位醫師執刀,我想,今晚我們都同樣要面對等待的焦慮,隔著布簾傳來的輕聲細語,可以感受他母親週到的照護。

被從恢復室推回病房不久,他們母子也回來了,母親一如日昨的輕聲呵護,兒子也鮮少出聲。

我慶幸有這樣的同房病友。

據說麻醉消退後的劇痛會讓人無法休息入睡,不過我這拖了近年的膝痛,可能已把我折磨得夠,讓我練就了可遮蓋那種術後疼痛的能耐,尤其前一晚的緊張讓我睡得不安穩,術後更是疲憊不堪,自控式的止痛劑備而少用,卻也能安睡了一晚。

隔早那位母親經過我床前時,見她一臉憔悴,問她兒子睡得好嗎,她有點愁容的猛搖頭,但沒說什麼,照顧我的兒媳婦則低聲告訴我,他們沒用止痛劑,可能整晚都沒睡。

再見那母親時,我指着我點滴掛架上,問她兒子有沒有用止痛劑,她也只微笑搖頭,怎不用呢?她仍只笑笑輕聲說不用了。

這兩天來一直也沒見有別的人出現,尤其是像父親的人,猜測可能是單親家庭。

母親扶著腋下拄杖的兒子上洗手間,經過我床前是,我不禁有感的對那位大學生說,你母親把你照顧得很好,母親則仍是輕聲的接話,說是應該的。

問了來檢查用量的麻醉師,知道只能術後用三天,定量約可按用一百次,而我只用了三十幾次,心想可否轉讓病友使用,卻說是不得轉讓的管制品。

他們先我出院了,空著的床一直到傍晚過了院方的報到時間,仍不見有新病友入住,正暗喜今晚也許可享難訂得到的單人房滋味。

近七點出頭時,卻住進了一位壯碩的年輕人,說是為了拔除頻頻重複發炎的智齒而住院,陪病的是他大聲婆的太太,剛安頓好便跟護理師提出請假外出,我正昏昏欲睡的時候,他們回來了,除了像是安置鍋碗瓢盆時,發出的碰撞聲外,那位太太還在炫耀她路邊停車時,對來取締的警察,嗆聲的勇事。

這位新病友則是個從容就刀的勇士,之後一夜的鼾聲,令我羨慕,術後的當晚,也只是傳來幾聲酣睡中換氣的聲音而已,倒是那位大聲婆,也靜了不少。

一早醫師來巡房時,對我的復原狀況很滿意,我也要求可否提早一天出院,他同意了,我也喜孜孜的趕忙通知家人,告別這位相處了兩晚的病友,出院了。

回診拆釘時,再遇到那對母子,在診間外候診的他們,倚牆而立,母親仍是輕聲簡短回答我的問候,兒子則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無言,我建議他們去空椅坐下,也只收到謙說不必的微笑。

住院前是希望能住進單人房,擔心人多的病房,會影響睡眠,進而也影響到復元,接到通知只有雙人房時,只好告訴自己,就把雙人房可能遇到病友的未知性當作樂趣,輕鬆以待。

我想我遇到的這兩位,是截然不同的病友,陪病者更是。


YeNBien  2018.08.06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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